如何理性看待近期央行官员表态对人民币汇率预期的影响？

人民币汇率自今年四月中下旬以来持续走弱，端午节后更是呈现加速贬值态势，中间价连续8个交易日调贬并突破6.6关口，抹平了去年底以来的全部涨幅。在中美贸易争端持续发酵以及国内货币政策边际转松带来中美利差收窄的背景下，市场对近期人民币快速贬值的担忧情绪有所加剧，甚至有分析人士提出了汇率将会破7的猜测。


 
7月3日，人民币在岸离岸汇率盘中一度突破6.67和6.73，当日央行行长易纲及副行长潘功胜均表态人民币汇率将保持基本稳定，使得市场贬值预期有所松动，人民币汇率止跌回升并收复多道关口。
此次央行官员表态为何能有效引导预期并对汇率产生重要影响？本文试图从官方发声的时机选择以及其对市场传递的信息两个角度做出解释。
央行发声的时机选择：市场一致性预期与汇率动态均衡之间的博弈
人民币汇率自四月中下旬以来持续走贬主要受以下三方面因素影响：其一，美元指数大幅上涨并在95关口附近保持相对强势，对人民币等非美货币形成较强压制；其二，美联储与我国央行的货币政策边际分化，中美利差有所收窄；其三，中美贸易争端持续发酵引发市场对我国经济外部环境的担忧。
但六月中下旬以来，美元指数在95关口震荡调整，中美利差保持相对稳定，人民币汇率却呈现出加速贬值态势，个人认为市场贬值预期是造成端午节后人民币汇率大幅下挫的主要原因，而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定价机制又进一步强化了贬值趋势。具体而言，贬值预期来自对我国货币政策边际放松的预期以及对中美贸易争端会引致人民币策略性贬值的担忧，而根据当前人民币中间价定价机制：中间价=即期汇率收盘价+一篮子货币汇率变化+逆周期因子，端午节后收盘价相较于中间价走弱（图2），表明市场对人民币汇率的贬值预期较强，这样在逆周期因子尚未启动以及美元指数波动较小的情况下，便会对第二天中间价施加贬值压力。
个人认为央行选择此时发声主要出于以下两方面考虑：一是人民币汇率即将突破6.7关键点位，当前人民币汇率主要是盯住一篮子货币，年初CFETS人民币汇率指数处于95附近，结售汇数据趋于均衡，人民币汇率在6.6附近并未突破6.7，彼时央行选择退出逆周期因子。因此，市场可能预期95附近是CFETS人民币汇率指数的临界点，而上周CFETS人民币汇率指数降至95.66，且当前人民币汇率正在趋近6.7，可谓市场情绪较为敏感的关键点位；二是中间价定价机制中的顺周期性不断强化，即我们前面提到的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形成机制有强化市场预期对汇率影响的作用，从而使贬值预期的影响不断扩大。
央行官员向市场传递的信息：经济基本面平稳、央行弹药库充足
此次央行官员表态除时机选择恰到好处之外，与市场沟通的有效性亦是可圈可点；不仅向市场有效解释了人民币走贬的原因，而且提出了支撑人民币汇率稳定的理由。易纲行长表示正在密切关注外汇市场波动，并将近期人民币汇率波动大致归结为美元走强、外部不确定性以及顺周期行为三方面。
根据两位央行官员讲话，我们将人民币汇率将维持相对稳定的原因归纳如下：一是“当前中国经济基本面良好”，近期统计数据也显示出我国经济颇具韧性，类似2015-2016年的贬值恐慌大概率不会出现；二是“国际收支稳定，跨境资本流动大体平衡”，外汇局数据显示2018年一季度我国国际收支基本实现自主平衡，其中非储备性质金融账户呈现顺差，经常账户收支更趋平衡；三是“金融风险总体可控”；四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以及政策工具”，考虑到当前外汇储备较为充足、逆周期因子尚未启动、外汇管制未显收紧等因素，央行有充足的弹药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
海外央行在市场沟通与预期引导方面的实践
就央行在市场沟通和预期引导方面而言，海外央行在货币政策方面有较好的实践，例如美联储对于货币政策的预期管理比较超前，通常借助会议声明对当前就业、通胀等经济问题的看法与市场进行沟通并表明立场，因此市场对美联储加息预期往往相对充分，使得加息对市场的影响偏小。
但就汇率方面而言，我国央行的做法显得更合理有效，从耶伦到鲍威尔，美联储主席很少就汇率问题单独发表声明，而特朗普政府则倾向选用较为粗放的方式将观点抛向市场，例如直接列示所谓的“汇率操纵国名单”、公开声称反对强势美元等等，这样难免会对金融市场造成相对较大的直接冲击。相比而言，我国央行就外汇问题与市场的沟通及相关预期引导显得更加平稳而有效。
中长期来看，人民币汇率有望企稳并呈现双向波动
短期内美元指数或维持相对强势且人民币仍有一定贬值压力，但从中长期来看，人民币汇率有望企稳并呈现双向波动。
其一，由于中国资本项目尚未完全开放，中美利差收窄对汇率的影响应是长期趋势性的，而非即时性的——如果中国经济增速借助相对合宜的利率环境得以企稳，而美国利率上行对其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有所显现，人民币汇率或反弹回升。
其二，中长期来看，中美经济基本面及货币政策的边际变化，欧元、英镑等主要非美货币的表现，地缘政治风险因素等都将对汇率产生重要影响，且目前人民币并无趋势性贬值迹象。
其三，就中美贸易争端而言，市场对于中国进出口形势的担忧确有合理之处，但鉴于目前双方仍在博弈过程中，未来事态发展尚需持续紧密跟踪，不宜过早定论。
其四，受通胀上升的挤压效应、积极财政背后的赤字隐忧、劳动力市场已近充分就业等因素掣肘，美元指数未来持续上涨空间相对有限，叠加当前我国经济基本面仍有韧性、跨境资金流动相对稳定，预计人民币汇率将呈现双向震荡调整态势，并在大方向上与美元指数保持反向波动。